月蚀安

[荼姚 润玉]无题(四十)


  回到紫方云宫后,荼姚唤出青鸾并交给她两样东西。

“公主?”看着手里的两卷锦帛,青鸾目露不解。

“这是父神生前亲笔写的任命书和我的懿旨。”荼姚看着任命书蜡封上的鸟族族徽,“原本父神是想天魔大战结束后便退下族长之位由你接任,不想世事难料……”一想到父亲命陨,荼姚不禁双眼微红,“当年鸟族内部已有倾轧之态,你又身负重伤,我怕太微为了分崩鸟族势力对你暗下毒手,所以对此事一直秘而不宣。如今你已痊愈,眼下正是良机,你即刻回翼缈洲继鸟族族长之位。”

青鸾震惊事态变化太过出人意料,一时无法消化,眨了眨眼睛,“可是公主,我不在你身边……你又……”

“你放心,我的灵力已有所恢复。虽不如从前,但可自保。”荼姚转言问道,“我曾让你交给夜神一份名单,上面有哪些人,你可还记得?”

“记得。”

荼姚满意地点点头,“太微这些年对鸟族并非一味地打压,也有扶持。你接管鸟族之后,夜神会配合你。名单上的人,该办地办,该杀地杀。一来你可借此立威,二来亦清理族内叛徒。”

“公主,你在天帝闭关期间行如此大的动作,我担心他一出关……”

荼姚不以为然地摆摆手,“我有分寸。”

她就是要逼他!

想吃的人没有吃到,挖空心思平衡的各种势力已然失衡,自己的身体亦现油尽灯枯之态……她倒要看看太微在这种绝境之下是能沉着地冷静应对?还是焦躁地孤注一掷?

为了能让青鸾安心地处理鸟族事务,荼姚没有将心里所想告诉她。

青鸾看着手中的东西仍目露担忧,踌躇着不肯离去。

“你速去。若是一切顺利,或许可在太微出关之前返回天界。”见她还是一脸的不愿意,荼姚无奈一叹,“从此你便可光明正大地出入南天门,不必再隐身遁形。于日后行事更有益处。”

青鸾嘟着嘴,“是。”

“你在我神识里将养了这几千年,也学了不少东西,我相信你会做得很好。”

荼姚语重心长的语气,顿时让青鸾的颓废之态消散,朗声说道,“青鸾定不辜负公主期望!”

她刚待转身,又被荼姚叫住。

荼姚幻出一只锦盒和一只琥珀琉璃瓶,“锦盒里有三颗聚魂丹,瓶里是星辉凝露。你给月下仙人送去,告诉他,将聚魂丹溶于星辉凝露,每到月圆之夜在扶桑花的花心里点上三滴。切记不可多也不可少。”

虽说她不是做好事不留名的圣人,但也不能亲自去送。至于她身边随侍的仙娥,有些事可以让她们知道,由着她们得些意外之财。即于大局无碍,又能麻痹别有居心的人。但是此事暂时不能让他人知晓,青鸾是最好的人选。

“我送?”青鸾甚为惊异。

“放心。月下仙人不会多嘴的。”

“是。”

看着青鸾化光而去,荼姚心中突然升起丝丝寂寥之意。青鸾在时她嫌她聒噪,然而此时望着偌大的紫方云宫,她当真成了孤家寡人。

荼姚缓步走到她日常修练的偏殿,摒弃所有杂念,闭目盘坐在白玉八卦阵中。




与青鸾配合多日,润玉对她的能力不禁刮目相看,杀伐果决丝毫不逊于荼姚,不愧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。

当他们敲定最后一次行动时,青鸾就像一个八婆似的跟在润玉身后追问,有没有经常去紫方云宫陪着公主?有没有听她的从人间带公主喜欢的零食?有没有……听得润玉直皱眉。

最后青鸾在他不耐的眼神下不得不识趣地闭了口。临走前哥俩好似的用肘碰他,“公主的心里是有你的。”

润玉听后有一瞬的恍惚,继而唇角泛起丝丝笑意,看着青鸾化成的青光消失在天际。

润玉抚上自己的左臂,指尖微微用力,眉头随之轻皱。

还是挺疼的。

润玉眼望太湖方向幻成一尾银光飞逝而去。

银光在太湖上空盘旋片刻后便如离弦之箭冲入湖面。

来到太湖湖底,润玉现出身形,走到一间阴暗的牢房外。手指微动,“咔哒”一声,他将门推开。仅行两步,一股冷意十足的劲风自他眼前“嗖”地划过。

灵力凝聚于指尖,弹出一簇冰针带着幽蓝的冷光向角落里极不平稳的气息之声飞去。

“嗯!”一丝痛苦的闷哼响起。

润玉并未因此有所动容,手掌轻翻,一颗夜明珠悬浮在两人之间,光线微弱。

他看着眼前的青衣人,发丝凌乱,嘴角一道血痕,满眼的愤恨倒是抵消了他些许的狼狈之态。

润玉虚抚着夜明珠,指尖所到之处便泛起丝丝幽蓝荧光。

他看着指尖下的冷光,淡淡地说,“你诱骗锦觅,暗害旭凤,论罪应斩于诛仙台。”最后将目光落在青衣人的脸上。

润玉封了他的口,他前胸剧烈起伏,喘着粗气,只能以怨愤的眼神来表达自己滔天的怒火。

“不过,我可以看在洞庭君的薄面上放你一次。”

“洞庭君”三个字一出口,青衣人霎时瞪大眼睛直向润玉扑来。

润玉并未闪躲,广袖轻挥便将青衣人收入袖中,转身化光而去。

润玉隐了身形,轻车熟路地行走在洞庭湖底。

自从荼姚告知他簌离尚存活于世并栖身在洞庭湖,他不止一次偷偷来过。

他以为当自己看到娘亲时,即便不会激动得无法自持,至少也应当心有所触,不成想他竟是异常的平静。

站在鲛纱幔帐之外,润玉不由得想起第一次来到洞庭湖时自己的心境。

“干娘!鲤儿已经好几日没见到彦佑哥哥了。”一道稚嫩的声音从幔帐里传出来。

“鲤儿”!纵然这个名字他已听过多次,心里仍不免冷笑。她这是在欺人?还是在自欺?

“彦佑哥哥出去办事,应该快回来了。”温柔的女音略带一丝沙哑。

润玉不止一次目睹簌离满眼慈爱地与名唤“鲤儿”的稚童说话,却仍远不及他记忆里癫狂的女人来得真实。

广袖微微震动,润玉目露寒光,长臂用力一挥。

青衣人现出身形,滚进幔帐。

里面适时地响起一阵惊呼。

润玉随后举步入内,落入眼中的便是相互扶持的三人,以及他们眼中截然不同的眼神。

“蛇仙彦佑谋害上神,其罪当诛。”润玉吝啬着所有的表情,语气淡漠,“所幸未伤及火神,蛇仙又与润玉同为水族,便姑且网开一面。万望洞庭君日后多加管教,莫再行此招致灭族之罪的险事。”

簌离一如记忆里那样一身耀眼的红,鬓发间是红润的珊瑚钗,只是这满目的悲戚令他觉得异常陌生。

听闻润玉所言,彦佑“腾”起身冲到他面前,颤着手指着隐声轻泣的簌离,“‘洞庭君’?她是你的娘亲,你竟如此称呼她?你认贼做母,当真是背信弃义!”

“蛇仙慎言!”润玉冷声一喝,“你暗害火神在先,辱骂天后在后,按天条律例桩桩死罪。你们为一己之私不惜让洞庭湖数万生灵与你们陪葬,难道他们在你等的眼中皆为蝼蚁?”

彦佑瞬间愕然,竟无言以对。

润玉眼神轻轻扫过突然停止啜泣的簌离,“娘亲?”

转而看向躲在她身后的鲤儿,“你的干娘是不是很疼爱你?”

鲤儿满眼的惊恐之色,但还是对润玉点了点头。

“她可有剜你身上的鳞片?”

话一出口,逆鳞之伤似乎也带着可怖的记忆,令他心口瞬间疼痛。原来并非无感,只是没戳到痛处罢了,袖中的手立即紧握成拳。

“别说了!”簌离尖叫着喊出,带着一丝他所熟悉的歇斯底里。

鲤儿彻底地吓白了脸,不敢想象润玉说的该是怎样恐怖的场景。

眼神再一转,润玉看着面前的彦佑,“她可用刀在你的七寸之处划过?”他如修罗般无情的眼中早已寒意凛冽。

彦佑在他的凝视下,不由得后退。

簌离哭喊着让润玉不要再说下去。

彦佑急忙走到她身边,揽住她即将委蘼而倒的身子。

七寸?他连想都不敢想。

润玉指尖凝聚灵力,一根冰锥瞬时刺进彦佑七寸之处。

彦佑登时一声惨叫,脸色苍白得犹如死去多日的僵尸,豆大的冷汗眨眼间便布满额头。

“疼吗?”润玉薄唇轻启,“这种噬心之痛,只有亲身尝过才能真正地知道什么才是生不如死。蛇仙此时所感,润玉幼时每日都要经历一次,至于动手之人……”润玉没有说下去,仅是在簌离泪水斑驳的脸上轻轻一瞥。

簌离已顾不得一旁的润玉,直哭喊着,“彦佑,你怎么样?”看着他七寸之处冰锥渐渐消融,只在青衣上留下几不可见的丁点水印。

眼前的画面不禁让他感到万分嘲讽,“多感人的慈母之爱。可惜润玉幼时无福消受,至于日后更不敢奢求。”

轻摆广袖,他挺直脖颈,“上天有好生之德。润玉希望洞庭君多为洞庭数万生灵以及幸存的龙鱼族设想,莫要再肆意妄为。否则日后惹出祸端皆为洞庭君咎由自取。润玉言尽于此,望好自为之。”

言罢,润玉便转身甩袖而去。

身后是簌离声嘶力竭的哭声,以及,“你不是鲤儿……不是我儿……”

润玉走出幔帐,身子一顿。从此不再是了……

她身边已有了鲤儿,而他只是润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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